汽車穿雲鑽霧,沿著蜿蜒曲折的川陝公路前行。窗外竟錦繡般誘人的景色我無心瀏覽,只是思念著即將見面的姑媽。我已有五年多的時間沒見到她老人家了。最近她來信總是提起瓦房溝已非同先前,溝裡人大都靠勤勞的雙手富了起來。對於這點我深信不疑,但對於孤兒寡母的姑媽家,我倒要打幾分折扣。
此次要不是姑媽信中催得急,恐怕我是不準備還鄉的。這倒不是我進城後對故鄉的觀念淡漠了,只是早些年我實在嘗夠了家鄉貧窮落後的苦頭。我還清楚地記得,姑媽每次到我家來,總是在媽媽面前嘮叨不停。“大妹子,你的命真好,兒子生就成條福命,有個旱澇保收的工作!”動不動就向媽媽訴苦伸手,要我們援助她家一點油鹽醬醋錢,要我們為她家那棟茅草房尋找點油毛氈修補修補……天哪,那時我們家僅有大哥一人在外當兵做事,哪有那麼大的能耐。
汽車嘎吱一聲在山埡口站停住了。待我從昨天的辛中回過神來,一踏上家鄉的泥土,就明白了為什麼姑媽三翻五次催我去她家做客。
一條新修的水泥公路通向遠方。在我的印象中,山埡口分明是幾棟破舊不堪的土屋茅舍,背後三堆二堆土墳排列……可如今這些不堪目睹的“原始裝束”全不見了。
我的姑媽家在哪裡?在一色青磚紅瓦樓屋中,我生怕走錯門路,鬧出笑話來。“咯、咯、咯……”好生熟悉的聲音,我不由循聲推開院門,果然是姑媽在給雞群下飼料。姑媽發現我驚喜極了,兩眼瞇成一條線,顫抖著雙手領我進了裡屋單間大立櫃、五斗櫥等傢俱擺設有序,縫紉機上的收錄機正播放著《你好啊,我的達洲》的樂曲。姑媽怪親切地招呼我座下後,連忙抓糖倒水,生火煮飯。“小侄兒,你一走就是這麼多年,怎不早些回來看看,真把姑媽給想瘋了。”吃過荷包蛋,姑媽又領我往東院裡去,東院是一排剛建不久的養雞捨。姑媽輕呼一聲,“轟”地蹦出一群紅冠綠耳白毛雞,好不叫人眼饞。
“別怪姑媽沒空去城裡看你,小侄兒你也看見了,我這個養雞專業戶能有時。”
姑媽開心地說笑著,我禁不住地點頭稱是。多虧了黨的政策好,農民致富有門道,叫姑媽怎能不激動?
第二天一早,我得搭車回城上班,怎麼也想不到的是姑媽會塞兩個紅包給我,像是一道“聖旨”,下命令似的對我說:“這大包是托你幫姑媽買台彩色電視機;這小包麼,你想,那些年你家的幫助還少嗎?當時我們也知道你們家手頭也緊,可有什麼法子呢,人窮爭不了氣,只好厚著臉皮來加重你們家的負擔。這筆人情債不還,姑媽還有臉做人?眼下姑媽好歹是個養雞專業戶,比起過去的生活要寬余得多!”
“這怎麼行呢?!”我執意推脫,卻拗不過姑媽,想起爸媽過去資助姑媽家一點點,還常常豐富耿耿於懷,可今天看看人家!我臉上不由泛起了一層紅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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